睁开眼睛之后,屋子里的黑暗让周围的一切都不是很能看清楚,他想抬手揉一揉眼睛,但是,胳膊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完全没办法按照他的意愿去进行。
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,毕竟,对于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,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。
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,来的人没有说话,静静地走到他的床边,看了看他的样子,转身将后面的窗帘拉了开来。
在黑暗中过长的时间让他的眼睛没能立刻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光明,刺眼的白光是他此时视线之中唯一能见到的东西。
很快,眼睛适应了这样的亮度,他才发现,自己之前看不清楚并不是因为黑暗,而是,自己的眼睛真的已经看什么都模糊了。
“一大早地就跑过来吵我,好歹让老人家有个睡懒觉的功夫吧。”
“任何普通的老人家都可以,但是只有您没有这样做的自由。”
面对这回答,他笑了笑,虽然看不清出来的人的面貌,但是,他知道来的人是谁。
“要是当初早知道当上了皇帝是件这么辛苦的差事,我可绝对不会干。”
来的人扶着他在床上坐了起来,咳嗽了两声之后,他向着来人挥了挥手。
“把笔和纸都拿来吧,乘着现在把遗嘱写了,我这身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趴下。”
“笔和纸我都带来了,您想说什么我都会替您记下,您唯一要做的,就只是在这上面盖个章签个字就行了。”
他听到这句话,笑了一下。
“我还没死呢,你居然就干出这种想要夺权篡位的事情,有点心寒啊。”
“我要想夺权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,您在被我扶上王座的那一刻,我就有很多办法让您在坐下来的那一刻被送上断头台。”
那人的语气十分平静,就像是在叙述事实一般,他并没有说什么,坐起身之后,转头看向了窗外,然而,他所能见到的也只不过是一片白光而已。
“这么多年睡在这个房间里,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房间之外的景象,你说我这算是一种遗憾吗?”
“您的房间之外便是经常散步所去的皇家花园,这样说起来,您的遗憾是否会少去一些呢。”
“这样啊.....”
在被安慰之后,他叹了一口气,转过头去重新看向人影的方向。
“那么,你既然来了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写好了是吗?”
“是的,由皇家文学院的各位所审核过了,绝对不会有所纰漏。”
“那么,扶我起来吧。”
“您告诉我章在哪里,我去帮您取来......”
“扶我起来。”
这一句话的语调如同自己的之前的语调一样,很平静,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压迫感,很快自己便意识到了,他的身份。
“是,陛下。”
他扶起了床上的人,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间的书桌前,慢慢地扶着他坐下。
“易岩,从那天到现在,一共多少天了。”
“七天,陛下。”
他闭上了眼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,过了一会,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把钥匙,他没有用这钥匙去打开什么,而是将钥匙的交给了易岩。
“您不是说您要自己......”
“我可没说过我要盖【死章】。”
他的这句话让原本平静如水的铂菲特突然之间露出了紧张的神色,而原本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却在这时候笑了出来。
“我难得让你也紧张了一回。”
“您在过去可是没有少做这样的事情,但是,只有这一次,我没有办法随着您的想法来。”
“还记得吗?那一次我们一起去到北方山脉寻找寒铁的时候。”
易岩听了他的话之后,突然一愣,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“当然记得,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在阻拦着,不让你去,那一天正好碰上北方的永夜日,山上的能见度可以说低的吓人,但是,您最后还是趁着大家睡着的时候自己单独溜了出去。”
“不要说得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,最后我可是真的把寒铁找回来了。”
“是的,没错,您是将我们所寻找的寒铁带了回来,但是,是我把您带了回来,不然的话,您当时可就不是右手臂骨折这样可以了事的了。”
易岩的话让他大笑了起来,眼前的场景也开始出现了当年易岩将自己从悬崖边拉上来的情景。
“那个时候,也不知道该说是年轻气盛呢,还是无知者无畏,不管是什么地方,我都会想要去看一看,即使知道可能会丧命,也不愿意回头。”
“这是勇气,您所拥有的最强大最可贵的东西。”
“我不想就这么认输,易岩。”
床上的他再次的一句话,语气依旧十分平静,但是,这一次,周围都安静了下来,易岩没有回答,只是惊讶地看着他。
“这个王座我坐了七十年,这七十年里,有人说我是恶鬼,有人说我是贤君,有人千方百计想要谋害我,也有人义无反顾为了我献出生命,我看过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,我俯视着这一切,我甚至让那不可一世的【灯塔】与【狂猎要塞】都愿意听命于我,但是现在,我却要因为这该死规定,盖章然后准备自己的后事?”
很快他的脸上,出现了那个让易岩无数次都感到颤抖的神情,那是本应属于年轻的王者们才会拥有的笑容,此刻,却出现在了这位等死的老王脸上。
“您.....您想做什么?!”
易岩看着面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一本书里抽出了一张羊皮纸,递给了自己。
“和以前一样,我要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。”
说完,他便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。
易岩看着面前的他,目光又转到了那张纸上。
纸上的内容不是很多,阅读起来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,但是,就只是这段时间,铂菲特的内心却像是狂风席卷中的大海一般。
“连临死前都不愿意消停啊......疯王这一个称号恐怕早就不足以形容您了吧。”
铂菲特笑着,单膝跪地,低下头,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,右手背到了身后。
“臣,卓沃易岩谨遵吾王圣谕。”
行完礼之后易岩抬起了头,将那张羊皮纸放进了口袋里,同时取出了另外一张羊皮纸,将它放到了桌子上的,然后将桌子上一个点燃的烛台与另外一个盒子拿了起来,转身向着门外走去。
“另外,您最后还是被我骗了一次,您的窗户外面不是皇家花园,而是您说想要作为自己埋葬之所的白墓山,不过,可能这已经是件奢望了呢。”
易岩说着,将手中的烛台扔在了房间里的床上,很快火焰便吞噬了整张床,并迅速想这周围蔓延。
易岩就这样走出了房间,火情被发现后,人们的呼喊声也随之而来。
“卓沃大臣,你说陛下拒绝在退位协议上盖章,将你赶出去之后,便燃火自焚了是吗。”
“是的。”
此刻,易岩正站在皇宫之中的议事大厅里,他的周围坐着的都是皇宫之中的大臣要员。
“瑝帝国的皇帝,索卢·皆叶拒绝签署退位协议,和我发生了争执,我没有办法只能离开,没想到在我离开之后,陛下便点燃了卧室自杀了。”
易岩的话刚说完,议事大厅里的议论声便四处响起,而易岩对于这些都没有在意,他的目光始终都在议事大厅二楼的那群人身上。
“在场的所有人,除了易岩大臣,现在都离开议事大厅。”
一句话之后,没有质疑,没有停留,议事大厅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铂菲特一个人。
“现在,让我们来重新讨论一下眼前的情况。”
二楼上的人群突然很整齐向着两边靠拢,在人群之中留出了一条过道,而那条过道上,慢慢走出了一个人。
“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,沅阁下。”
一位黑色长发的年轻人站在了人群的最前端,他的脸上挂着十分善意的微笑,但是,在他周围的所有人,都是十分惊恐地低着头,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。
“易岩大臣,作为前任【狂猎要塞】的首领,您可以说是先王征服这个帝国的大功臣,但是,即便是功臣,隐瞒或者纂改皇帝的指令可是死罪,您不会不知道吧?”
“沅阁下,我所传达的每一句都是陛下所转述,没有任何一句虚言。”
在易岩说完之后,周围立刻陷入到了一片宁静之中。
“我们都是如此不是吗?”
“是的,阁下,我们都是如此。”
沅说完话后看了一眼易岩,便转身离开,而周围的人群也随着他的脚步离开了议事大厅。
易岩独自一人站在诺大的议事大厅之中,刚才还是人群涌动的议事大厅,在一个人的号令之后只剩下寥寥数人,再到那个人离去,只剩下自己。
“看到了没,我早就和你说过,愿意支持你的人一直都只是我一个人你却从来都不信,真想让你看看现在的这番景象呢。”
曾经,这里站着的那些人早已离去,而自己则是最后的一人。
“【猎人】这该死的血统让我拥有比凡人长久数十年的生命,但是终究也让我为之付出了对等的代价。”
长久的生命,本应是人人渴求的终极秘宝,但是,天生便被赋予了这宝物的易岩,却从心底里憎恨着,憎恨这份恩赐。
“就算是这样,你也不肯放过我这个老头子,也罢,这也算是我在踏进棺材里的最后一次冒险吧,你所留下的不甘究竟能不能打趴下你所仇恨着的命运呢?”
易岩说着,嘴角向上扬了起来,如果这时给他一面镜子的话,恐怕连他自己都会惊讶吧。
他此刻的笑容,与那位逝去的疯王临死之前的笑容,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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